我在糧庫的日子——口述史整理稿

訪談時間：2021年11月4日15:00-17:00?

訪談地點：孫祖明家中

受訪者：孫祖明

訪談者：陳睿、鄭明錦

整理者：鄭明錦

一、人物生平

孫祖明，1933年6月12日生，1949年7月參加工作。1949年7月在溫州市城東區(qū)公所擔任辦事員，1950年1月至1953年12月，在花柳塘糧庫、大南糧食供應站負責出納，1954年1月至1958年6月在華東糧校結(jié)業(yè)后，先后進入溫州地區(qū)糧食局、永嘉縣糧食局、永嘉縣四川糧管所、義務社教工作隊、永嘉縣糧油轉(zhuǎn)運站、上塘糧管所工作至1982年12月，1983年調(diào)任溫州面粉公司第三糧庫工作至1993年6月退休。年近90的孫老接受我們采訪時，口齒清晰，思維活躍，一講到糧食保管工作更是激動不已。以下為采訪內(nèi)容：

我是孫祖明，1948年的溫州還沒解放，新中國成立前我就參加了工作，直到1993年退休。這45年間一直從事糧油供應和糧油保管工作，其中離休前的最后十年是在面粉公司第三糧庫度過的，三庫是我最后一個工作單位，也是我最有感情的地方。

二、追溯革命記憶

（一）脫產(chǎn)革命

雖然我的檔案里寫我是1949年參加工作，其實我是在1948年就已經(jīng)參加工作了。當時我才15歲，什么都不懂，上海的復旦大學有個教授叫徐天樹，他說我性格好，腦子也比較靈光，就推薦我去加入人民軍隊了。到了49年入伍之后，要填干部履歷表，半個月之后就通知我。我從那時候起就成為了脫產(chǎn)干部，所謂脫產(chǎn)就是脫離生產(chǎn)，我把自己交給了國家，我的信仰就是共產(chǎn)主義，我就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。脫產(chǎn)干部沒有工資的，沒有發(fā)什么生活物資。一個月口糧就是四十五斤米，生活必需品只能拿米去換，只有咸菜可以吃，再給一套藍色制服配一把手槍。新中國成立前，國民黨的反動勢力仍然很猖獗，為了保證糧庫安全，我們戰(zhàn)時的紀律非常嚴格，比如說禁止獨自行動，任務都必須兩個人協(xié)同完成，萬一遭到襲擊，兩個人可以互相掩護，萬一一個人遭襲犧牲了，還有一個人可以立馬呼叫支援。我們就是這樣直到新中國成立和溫州解放，局勢才得以好轉(zhuǎn)。

（二）供糧記憶

新中國成立之初，我開始負責管理的糧庫屬于非常重要的軍隊供應類別。兵馬未到糧草先行，一旦軍隊要經(jīng)過我這，都會先提前通知我。比如說有多少連隊，共有幾個人，需要準備多少斤糧食，不但要備好米，還需要準備黃豆、稻草作為馬料。有一次，大部隊到我那取糧，看到我才十五六歲，就喊我：“小鬼，來來來，幫幫忙，搬大米?！蔽夷贻p力壯，手勁非常大，可以直接扛起一袋180斤的米。搬完之后，有一個人牽了一匹軍馬過來，讓我上去騎，我就特別開心直接上去了，沒想到馬還認人的，突然騰空而起，我就被重重摔了下去，他們一邊扶起我，一邊在那笑，我就和他們打成一團了。當然了，他們也確實辛苦，當時有一個營應該是走了一天一夜，下午四點多到達，在倉庫里直接席地而睡，還叫我也去休息，他們解放軍負責放哨站崗，他們第二天凌晨三點多起來，還把倉庫打掃的干干凈凈。走前有位首長還叮囑我要保管好糧庫，給了我一塊壓縮餅干，我至今記得味道非常好吃。

三、照鑒往昔歲月

（一）往昔保糧

我在上塘糧庫呆過十幾年，在對待倉儲工作時，我經(jīng)常想如何提高工作效率。于是趁著閑暇的時候，我就會找找資料翻翻書本，過了很長一段時間。大約是79年，我和同事們成功自制了一臺自動裝油控制儀，使用了好幾年，效果還是非常明顯。并且當時得到了黨報、《浙南日報》、《浙江科技報》的報道，甚至還有浙江電視臺前來采訪。本來是需要人工去裝油的，現(xiàn)在省去了繁重的體力勞動，這不僅解放了工人的雙手，一年下來還能節(jié)省500多斤油，省了上千塊錢。此外，我還改進了倉庫防潮層，改造舊式倉庫，也嘗試做過糧食缺氧保管試驗獲得成功，上塘糧庫在我們共同管理下，都是連續(xù)好幾年獲得縣市級和省部級先進保糧單位，我個人也連續(xù)幾年被評為縣級先進工作者。后來，我就被調(diào)到面粉公司三庫參與基建，也就不得而知了。

（二）奮斗歲月

在糧食系統(tǒng)四十多年里，我遇到很多危險的事情，一次調(diào)查糧倉失火時，路邊碰到雷管意外爆炸，導致鼓膜穿孔。還有一次就是79年發(fā)洪水的時候，我從永嘉上塘糧管所出發(fā)和一個同事前去抗臺，夜里九點到了黃石村，甌江水開始涌上來了，往楠溪江猛漲。因為天已經(jīng)黑了，我們不知道水已經(jīng)漫過來了，由于路面是正在建設的石子路，我們不小心掉進了一個路邊的大洞，洪水朝我們奔來，灌進洞里。萬幸的是灌滿之后，大水把我們往山上推，我們都會游泳，就只能順著水流方向順勢往山邊游。如果洪水把我們往江里推，一片黑燈瞎火的環(huán)境下，茫茫一片水面，我們肯定是難活著出來了。我們爬上山后，走了一個小時暫住在一位農(nóng)民家里，局里發(fā)現(xiàn)我們失聯(lián)之后，立刻組織搜救，結(jié)果沒找到，覺得我們兇多吉少。第二天，我們自己走回局里，看到了局長批示的一張大事報，表揚了我們英勇無畏的抗臺精神，他們看到我們平安回來是有高興又擔心。就是這兩件事情深深刻在記憶里。

四、回眸歷史初心

（一）三庫歷史

我對糧倉基建施工有一定經(jīng)驗，就負責當年三庫拆遷征地工作，附近都是農(nóng)民的田地，征收十分困難。有一次領導來視察車子開不進來，我一去看，發(fā)現(xiàn)路面坑坑洼洼，一天時間內(nèi)出現(xiàn)了100多個茅坑。原來是部分農(nóng)民要求補償廁所拆遷費，擅自開挖增加了70多個茅坑，我明確拒絕這種無理要求，于是他們天天罵我：“你個混蛋老孫，快出來！”但我依舊忍氣吞聲做好拆遷工作，認真對接愿意配合的拆遷戶工作，盡量化解土地矛盾，保質(zhì)保量完成拆遷和基建項目。后來我做了?；晒砷L，為了新職工能夠盡快適應保糧工作，我就負責指導并傳授倉儲經(jīng)驗，現(xiàn)在還有七八個人在面粉公司工作，他們都是我手把手帶出來的學生。我?guī)С鰜淼膶W生吃得了苦，耐得住寂寞，他們?yōu)槿龓斓摹八臒o”糧倉建設做出了巨大貢獻！

（二）護糧初心

20世紀90年代，北京出現(xiàn)了學生潮，各地出現(xiàn)哄搶糧食的事件。當時溫州市長陳文憲打電話給我們局長，詢問糧食儲備情況，局長就邀請市長來我們?nèi)龓鞂嵉夭榭?，由我來負責引導介紹。那天陳市長帶了兩個秘書前來查糧，我非常準確報出各個倉庫和露天堆的大米和小麥數(shù)量。我手里拿著一串鑰匙，逐一打開倉庫大門，市長一看里面干干凈凈，糧袋整齊擺放，滿意地點點頭，然后叫秘書開始核算，結(jié)果算出來和我說的一模一樣，一個倉庫就能滿足全溫州軍民一天用量。最后他們拿出扦樣器取樣，看完后說大米質(zhì)量很不錯！市長拍拍我肩膀說：“老孫，有你在，我心就定了！”隨后在會議室，表揚了我們儲備庫的倉儲工作，認為可以把經(jīng)驗推廣到全市，我也備鼓舞振奮，深感自己的責任重大。

以上為孫祖明19、57、60歲

內(nèi)容來自口述和歷史檔案匯總而成。